另一名行军司马黄宗道却笑道:“这帮家伙还有的麻烦。”他顿了一顿,沉吟道,“那名叫赵德的新丁,居然会操作观天仪,倒有几分意思。该不会是装模作样吧?”金昌泰笑道:“我朝又不比关东,禁人私学天文,或许他就是对天文感兴趣,又或者他曾经打算去荒野中找寻矿脉,因此专门习过这观天定位之术。”
当行军司马将五十名十夫长军议的情形禀报给行军司主事上将军张善夫,张善夫对周元仲笑道:“恭喜你的新丁过了一关,我还真有点担心这帮狼崽子作鸟兽散一样地往且末行军,那样收容起来很麻烦,说不定还要调动教戎军去找他们。”
周元仲拿起放在桌上的将军毡帽,套在头上,沉声道:“在敌境执行分遣军务,少不了和陌生而不相互统属的友军合作,也算是承影营必备的能力吧。正是要用长途行军,把这批散兵游勇的材料锤炼成军嘛,”他顿了一顿,又笑道:“承影营从来不麻烦教戎军代训新兵,就算麻烦一下他们也没什么。”
张善夫笑道:“除了那个赵德,其他人不算真正的新兵吧。再说,承影位居上三军,居然还要教戎军代训,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让我的人出手操作观天仪,是存心让他们在蒲昌泽兜圈子吗?”
周元仲披上厚实的披风,站起身来,笑道:“每回深入敌境,只要不迷路,分遣军务就算成了一半。我只是想让他们了解观天定位的重要性而已,没想到这群新丁中居然还有个能用观天仪的,害得我不得不提前出发,赶在他们前面。”说完便和张善夫告辞,出了大将军府,百名承影军士已经备马在外面等候。
周元仲翻鞍上马,一群人马驰出了敦煌。他们先赶到宽广的的蒲昌泽周围,用大将军府的军令通知沿途的官府和驿站不得为后来的整训军队提供向导,便寻了一处红柳丛宿营隐蔽起来,等待参加成军整训的第七营。
承影营成军之后,接受大将军府下达的分遣军务,往往以营为单位出征。前方校尉的独立指挥权极大,周仲元这个军指挥使反而无所事事,除了调阅每次获得的地方军情及战斗经过上报大将军府,做些为各处营头安排后勤支援,报功请赏之类的事情。周仲元憋着劲无处使力,每次整训新营,对他来说,都是难得的放松筋骨的机会。
因为天山南道的大流沙往往淹没道路,纵贯西域的驰道选的走天山北道,驰道修成以后,天山南道的商路迅速衰落下来。只有少数商人带着一些绢帛棉麻等物资,走南道商路购买玉石等特产。整个南道地方万里,只有一支率然军。率然军的军府建在于阗国,五千军士则仿佛草蛇灰线一样分散驻扎在各个重要绿洲。
正因为周元仲的苦心安排,当赵德等五百承影第七营军士煞费千辛万苦找到蒲昌泽畔唯一的驿站时,唯一的驿吏双手一摊,苦着脸道:“各位,大将军府有令,这整训中行军仿佛敌后行动,驿站不得为你们找寻向导,指点方向。”
“晚辈明白了,多谢老先生。”赵行德皱着眉头,拱手告辞道。因为他说话得体,问得路条理清晰。有时候明明别人不想告诉他,他旁敲侧击地,也能搞到一些线索端倪。渐渐地,十夫长们就将问路这差事交给他来担当。
那老驿吏着他的背影,暗暗点头,这人倒沉得住气。这里商贩稀少,老驿吏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现在闲暇时耕种几亩水田,打理菜园之外,还圈起一片水塘,养了数百只鸭子,每每将腌制好的鸭肉卖给偶尔过往的商贩,换些银钱,他老婆已经死了,儿子在教戎军当军士,虽然不稀罕这点银钱,但老人家总是闲不住的。
赵行德回到众十夫长当中,沉着脸道:“没有向导指引,要在这广阔无边的蒲昌泽找到且末河的河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驿站的位置,正是模模糊糊的商路纵横交错之处,除了从东面来路尚且宽阔外,其它每一条都仿佛不到尽头一样,延伸到蒲昌泽外围的沼泽泥泞中。